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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元培在中国现代心理学史上的先驱地位与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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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非花 发表于 06-3-29 10:19:0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纪念蔡元培先生诞辰130周年国际学术讨论会,以“蔡元培与二十世纪的中国”为主题是非常恰当而深刻的。虽然学术界过去对蔡元培在中国心理学上的贡献有过一点探讨,但是总的说来,还是重视不够,研究不够,没有或很少讨论蔡元培的心理学思想。我认为,应当全面认识和确立蔡元培是中国现代心理学先驱者的历史地位。
1  现代实验心理学创始人冯特唯一的中国学生
  众所周知,德国的威廉?冯特是公认的现代实验心理学的创始人。当时莱比锡的第一个心理学实验室简直被看成心理学研究的圣地。冯特开设“心理实验课”,吸引着世界各国许多学生到那里向他学习。据当时的一份历年参加听心理实验课的人数统计表,1904-1914的6年间,学生人数每年从29人递增到46人,而且外国学生的比例很大。在这许多外国学生中,蔡元培是冯特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中国学生。为了学习西方的文化教育思想,他曾两次去德国留学。第一次是1907年5月至1911年11月,第一年在柏林主要学习德语。从1908年10月至1911年11月的3年,则在莱比锡大学,先后选修哲学、文学、文明史、心理学、美学、美术史、民族学等近40门课程。(顺便提一下《蔡元培自述》和《中国教育家评传》第三卷中列举了人类学[1],查档案资料,未听此课程。)在所选课程中,“尤注重于实验心理学及美学。”[2]蔡元培曾在《民族学之进化观》一文中这样写道:“我向来是研究哲学的,后来到德国留学,觉得哲学的范围太广,想把研究的范围缩小一点,乃专攻实验心理学。当时有一位德国教授,他于研究实验心理之外,同时更研究实验的美学。”[3]至于1912年9月至1913年6月第二次留德,他继续在莱比锡大学听课,据档案资料听了艺术史和历史等讲座,而没有听心理学的记录。
    蔡元培3年里共听过8门心理学课。据德国费路(Rotand Felber)提供资料,所听的心理学课程有心理学、实验心理学、民族心理学(均由冯特Wundt讲授)、心理学原理(利普斯Lipps讲授)、儿童心理学与试验教育学(勃朗Brahon讲授)、心理学实验方法(Wirth讲授)、语言心理学、现代德语语法与心理学基础(均由Dittrich讲授)。必须指出的是,他还听了与心理学血肉相联的哲学课程7门,包括冯特讲授的新哲学──从康德至当代,勃朗讲授的叔本华的哲学。还有一点要说明,当时许多外国学生有多遍听课的踊跃现象,从遗留的登记卡得知,蔡元培听了3遍冯特的心理实验课。
    以上心理学的研习活动,对蔡元培心理学思想的形成无疑产生了重要影响,并奠定了他作为中国现代心理学先驱者的专业基础。尤其是冯特在实验心理学上的开创性工作,影响了蔡元培回国后,也积极在我国创建心理实验室和心理学研究所,在教育领域中推进心理学的应用。最近陈立教授在康德拉?雷施格的《蔡元培在莱比锡大学》一文的批注中也指出:蔡元培在德国听了艺术史和历史等讲座,跟“他后来重视美术教育,主张以美术代宗教即与此有关。”勃朗研究男女生同班教学问题,“蔡元培在北大首先提出男女同校的学制或许受此影响。”[4]
2  扶持创建中国第一个心理实验室和第一个心理研究所
纵观科学的发展,“任何一门新的学科或学科分支的建立,不是由科学研究工作者主观愿望的宣布来决定的,它必须以其科学研究的客观成果及有关的一系列活动为标准”。[5]蔡元培对推动中国现代心理学的建立采取了两个重大措施:一是在担任北京大学校长期间,于1917年支持陈大齐在哲学系创建我国第一个心理实验室,后又成立心理学系;二是在担任中央研究院院长期间,于1929年倡导创建我国第一个心理研究所。这样,既有培养心理学人才的教学机构,又有专门研究心理的科研机构,为中国现代心理学的建立奠定了人才与组织基础。
    蔡元培在他任北大校长之初,陈大齐在哲学系筹建了一个仅有一间房子的心理实验室,开设实验心理学课程。虽然简陋,但它却是中国第一个心理实验室,具有开创性意义。1918年陈大齐还出版了我国自编的第一本大学心理学教本:《心理学大纲》。1926年,北大心理学正式独立成系,陆续添置心理学仪器,扩大心理与图书期刊,从而奠定了我国心理学的实验方向。这一切都是与蔡元培的扶持分不开的。虽然现在尚未发现其直接参与建心理实验室和心理系的具体材料,但从他与系主任陈大齐书信来往的密切工作关系,也可推断其必然直接过问此事。他1921年到欧美考察大学教育及科研机构时,曾专门参观美国霍普金斯大学心理学实验室演示试验感觉(包括色盲)的仪器设备,以及生物学实验室和动物心理实验所,也可作为佐证。
    1928年6月中央研究院成立,蔡元培任院长至1940年逝世,历时13年。他所领导的这个全国最高科研机构,开始时便下设13个研究所(数学,天文,物理,化学,地质,动物,植物,气象,历史语言,社会科学,医学,工学,心理学),其中包括心理所。该所经过一段时间筹备,于1929年5月正式成立,聘任唐钺为所长。开始只有5个研究人员,设置了实验室、图书室等,购置了一批心理学图书仪器,饲养有心理实验所需的动物。至1930年已初具规模(参阅赵莉如:《中国现代心理学的起源和发展》)。蔡元培对心理所的工作是很重视的。如在《中央研究院过去工作之回顾与今后努力之标准》和《中央研究院之过去与将来》等文中,都对心理所的工作有总结和未来计划。当时主要进行了大声惊扰对习惯行为之影响、修订比纳智力测验、汉字横直写速率之比较、幼儿遗忘曲线、工业心理、大脑皮层等研究。[6]派人参加美国的第九届国际心理学会,第十三届国际心理学会,加强心理学的国际学术交流。他不仅聘请一批心理学专家来所开展研究,如唐钺、汪敬熙、朱鹤年、蔡乐生、卢于道等,而且向出版界推荐陈德荣所译《儿童的语言与思想》和《儿童的判断与理解》二书,认为“研究儿童心理之书,需要颇切;陈君对于译事,亦甚细心。”[7]在他逝世前一年还亲自审阅了商务印务馆拟列为大学丛书的《心理学》译本(美国兰费德、波林、卫尔德合编)。心理所还曾出版心理学专刊和丛刊。蔡元培为心理所的建立和发展,为全国心理学事业,花费了许多心血。
3  关于心理学性质与方法之思想
    实验心理学的奠基者冯特1862年在《对于感官知觉的理论的贡献》一书中指出:“自然科学史从各方面使我们铭记在心的一个通则是:科学的进展是同研究的方法上的进展密切相关联的。近年来,整个自然科学的起源都是自方法学上的革命,而在取得了巨大结果的地方,我们可以确信,它们都是以先前方法上的改进或者以新的方法的发展为前奏的。”[8]蔡元培承继了冯特强调科学方法有其决定性意义的思想,认为“从前有许多不是科学的,如心理学从前附属于哲学,现在应用物理的方法、生理的方法来研究它,便成为科学了。”[9]这就是说,心理学的实验科学性质是由它采取实验科学的方法来决定的;以前只是内省和思辩,所以那时的心理学属于哲学的范围。
    那么心理学的学科性质究竟怎样呢?蔡元培认为是比较困难划定的,不能简单地归属。他在《中国现代大学观念及教育趋势》一文里说:“从理论上讲,某些学科很难按文、理的名称加以明确的划分。要精确地划定任何一门学科的范围,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至于对那些研究活动中的事物的科学进行知识范围的划分尤为困难。例如,心理学向来被认为是哲学的一个分支,但是,自从科学家通过实验研究,用自然科学的语言表达了人类心理状况以后,他们又认为心理学应属于理科。”[10]当然用实验方法的学科并不都是自然科学,他认为精神科学、社会科学都可以用实验科学的方法,所以又说:“且不但物质科学而已,即精神科学,如心理学、美学等,社会科学,如社会学、经济学等,在西人已全用科学的方法,而我族则犹固于内省及悬想之旧习。”[11]据此,他认为民族学一部分属于自然科学范围,而大部分是关于民族的心理,冯特的“民族心理学”既有自然科学性质方面,又有社会科学性质的方面。蔡元培的这些看法,为当时中国心理学怎样发展提供了方法学方面的基础。
    我国心理学界50年代末,曾对心理学的性质问题开展过广泛的讨论,有的主张是社会科学,有的偏向自然科学,更多的人赞成潘菽教授说的:“我长期以来倾向于认为心理学是中间科学,既有自然科学的性质,也有社会科学的性质。”[12]而20年代,蔡元培关于心理学性质的认识,便与50年代学术讨论的结论相近,可见其见解的难能可贵。
4  重视心理学在教育中的应用
    蔡元培作为一位杰出的教育家,非常重视心理学在教育中的应用,这决不只是重视开设心理学课程和号召将心理学应用到教育工作中去。他在这方面有非常深刻而广泛的思想,有其理论建构,并且至今仍有指导意义。
    首先,提出要推行新的教育,就必须在实验心理学的基础上建构实验教育学。他详细地论述道:“故治新教育者,以实验教育学为根抵。实验教育学者,欧美最新之科学,自实验心理学出,而尤与实验儿童心理学相关。其所实验者,曰感觉之阈,曰感觉之分别界,曰空间与时间之表象,曰反射,曰判断,曰注意力,曰同化作用,曰联想,曰意志之阅历,曰统觉,凡一切心理上现象皆具焉。其试验之也,或以仪器,或以图画,或以言语,或以文字,其所为比较者,或以年龄,或男女之别,或以外界一切之关系,或以祖先之遗传性,因而得种种普通之例,亦即因而及种种差别之点。虽今日尚未完成之域,然研究所得,视昔之纯凭臆测者,已较有把握矣。”[13]蔡元培就实验教育学的实验内容和实验手段,研究的分析因素,以及发展前景之评价,都言赅意明地作了概括,真可谓纲领之言,颇值得重视。
    其次,重视教育方针思想的心理学基础,用心理的知、情、意解释、论证他当时提出的“五育”(“五主义”):军国民主义(体育)有助于锻炼学生的意志;实利主义(智育)在于增进知识;德育锻炼情感和意志;美育培养优美情操;世界观教育则把知情意融合起来培养。“五者以公民道德为中坚”[14],而“注重道德的训练为人格的养成”。[15]人格是心理学研究的重要内容,指一个人的整个精神面貌,即具有一定倾向性的心理特征的总和。所以蔡元培多次强调说:“所谓健全人格,分为德育、体育、知(智)育、美育四项”[16]并主张把智育、德育、美育作为心育。
    再次,强调按照儿童发展进程进行教育。蔡元培在德国留学时研习过儿童心理学,深知儿童心理发展的阶段性和渐进性,教育必须符合儿童心身发展的规律,才能取得成效。所以他说:新教育“在深知儿童身心发达之程序,而择种种适当之方法以助之”。[17]在论及慈幼事业时,认为儿童幼小,更应强调教育者以身作则,体育和智育也均应按其年龄而施之。他还要求教育者重视个性的发展,教育者与其守成法,毋宁尚自然,与其求划一,毋宁展个性。”[18]以上思想无一不是以心理学原理为指导的,对当时儿童心理学、教育心理学的研究与应用起了一种推动作用。
5  文艺与美育心理之思想
    蔡元培从心理学的视角论述过文艺、美育方面的问题,因而他的文艺与美育心理之思想,尤其美育及美育心理是他的教育思想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蔡元培认为:“文化是意志活动的现象。意志的活动,恃有两种能力:一是推理力,以概念为出发点,演成种种科学;一是想象力,以直观为出发点,演成种种文艺”[19]。这里的“意志活动”,“推理力”、“想象力”都是心理学上的概念,将文艺看作是人一种直观的充满想象力的意志活动。为了进一步论述文学与科学的差别,他举例说:“同一自然景物,在科学上为形体解剖,生理实验,用途改造等等,而文学家乃注意于色、声、香、味之观赏的描写与印证,完全为超实用的。”[20]他还指出艺术的种类,不外乎视觉的和听觉的两大类,而文学则是综合视、听两觉的。总之,在论述艺术和文学问题时处处采用了心理学的视角。
    美育更是蔡元培非常关注的问题。他最早译出美育一词,也就是美感教育。他认为“美育者应用美学之理论于教育,以陶冶感情为目的者也。”“人人都有感情而并非都是伟大而高尚的行为,这由于感情推动力的薄弱。要转弱为强,转薄为厚,有待陶养。陶养的工具,为美的对象,陶养的作用,叫做美育。”[21]尽管现在看来,美育并不完全应用美学理论,美育的作用比陶冶情感更广泛,但将美育从美感来认识是富于深刻的心理学内涵的,这正是美育心理的一个关键问题。产生美感需要感知、理解、想象参与到人的情感中去,是多种心理功能共同活动的结果,而情感在这里处于核心地位,这是一种深刻的心理学思想。
    蔡元培还提出了“以美育代宗教”的观点,提倡以美育破除迷信。他认为宗教起源于人类的3种精神作用,即知识的要求,意志的愿望和情感的需要,3种作用常兼而有之。随着社会的进步,科学的昌明,知识作用和意志作用逐渐与宗教脱离,惟宗教庙宇、宗教音乐与舞蹈等的美术作用还结合在一起,通过情感产生影响。他说:“宗教上被认为尚有价值的,止有美育的原素了”。“在宗教的仪式中,就丢掉了智德体三育,剩下的只有美育,成为宗教的唯一原素”。[22]而美育与宗教有分合两种情况,“应舍宗教而易以纯粹之美育。”从心理学看,人总是受某种信念、信仰支配的,以美育代宗教的思想是积极的,蔡元培的文艺与美育心理之思想,开了我国现代文艺心理与美育心理学之先河。
6  主张将西方心理学与中国传统文化相结合
    蔡元培直接论述西方心理学与中国传统文化结合的文字极少,但从一份讲演要点可知有此方面的思想。他在1927年写的《真善美》的讲演提纲中写道:“心理学(性理,唯识,□□之轮回说)”[23]很显然,这里的“性理”是宋明理学的思想,“唯识”指玄奘创立的“万法唯识”宗的思想,“轮回说”是印度佛教思想。从这个要点中我们不难看出,所列“心理学”当然主要是他在德国留学时学习的西方心理科学,括号里面的话则表示他主张将中国传统文化和印度佛学中的“性理”、“唯识”、“轮回说”等思想纳入其中,结合起来。
    蔡元培是清朝翰林出身,又留学西方学习现代科学,主张中西文化结合是一种必然的思想。他曾经明确地写道:“研究也者,非徒输入欧化,而必于欧化之中,为更进之发明。非徒保存国粹,而必以科学方法,揭国粹之真相。(见《北大月刊发刊词》)而且“必须首先领会得西洋科学的精神,然后用它来整理中国的旧学说,才能发生一种新义。如墨子的名学,不是曾经研究西洋名学的胡适君,不能看得十分透彻,就是证据。孔子的人生哲学与教育学,不是曾经研究西洋人生哲学与教育学的,也决不能十分透彻,可以适用于今日的中国。(见《杜威博士六十岁生日致词》)[24]。这些话非常清楚地表明了蔡元培主张中西文化相结合,用西方科学方法整理中国旧学的思想;也可以作为诠释他主张将西方心理学与中国传统文化结合思想的根据与佐证。蔡元培这方面的思想对今天中国心理学史乃至整个心理学的研究仍有指导意义。
【参考文献】
    1  蔡元培自述蔡孑民先生传略(黄世晖记)。(台湾)传记文学出版社,1985:63。中国教育学评传第三卷蔡元培(高平叔、金林祥撰)。上海教育出版社,1989:315
    2  16蔡元培全集第三卷。中华书局,1984:327、395
    3  19、20蔡元培全集第六卷。中华书局,1988:455、531
    4  康拉德雷施格。蔡元培在莱比锡大学。应用心理学,1996;2(2):58
    5  杨鑫辉。中国心理学史研究。江西高校出版社,1990:41
    6  蔡元培全集第五卷、第六卷。中华书局,1988:377、373-374
    7  9、10、11、15、23蔡元培全集第五卷。中华书局,1988:171、10、194、36、184、492
    8  引自张述祖等审校。西方心理学家文选。人民教育出版社,1984:1
    12  潘菽心理学文选。江苏教育出版社,1987:42
    13  蔡元培选集。中华书局,1959:59
    14  蔡元培全集第二卷。中华书局,1984:263
    17  蔡元培教育论集。湖南教育出版社,1987:207
    18  蔡元培教育论集。湖南教育出版社,1987:208
    21  蔡元培美育论集。湖南教育出版社,1987:208、266
    22  蔡元培。以美育代宗教。见蔡元培美学文选。180、163
    24  转引自孙常炜著。蔡元培先生的生平及其教育思想。台湾商务印书馆,1968:68-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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