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姓名杂说

耿法    香港文汇报

文人的姓名，常蕴含一些饶有趣味的轶事。



宋代大词人辛弃疾曾以自己的姓氏“辛”为题材，写过一首很有意思的《永遇乐》，词前有一小序曰：“戏赋辛字，送茂嘉十二弟赴调。”看来，这是送别自己兄弟时的肺腑之言，谈笑间自然更嬉笑怒骂毫无顾忌。全词云：



烈日秋霜，忠肝义胆，千载家谱。得姓何年，细参辛字，一笑君听取。艰辛做就，悲辛滋味，总是辛酸辛苦。更十分、向人辛辣，椒桂捣残堪吐。

世间应有，芳甘浓美，不到吾家门户。比着儿曹，累累却有，金印光垂组。付君此事，从今直上，休忆对床风雨。但赢得、靴纹绉面，记余戏语。



作者空怀报国志向，抗金主张屡遭挫折，一生命运多舛，多次受人排挤打击，壮志难酬，“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此处只得借自己的姓氏为由抒发满腔悲愤。细细品味词中的“辛”字，纵然主人公种种艰辛、悲辛、辛酸、辛苦备尝，却毕竟还保存着十分辛辣，显现了作者心底的傲骨，鄙视朝庭中那班身居高位，苟且偷安，屈膝投降的小人。所谓“辛”字为姓，难怪世间应有的芳甘浓美全不到自家门户啊，这是作者幽默的自嘲，更是对生活现实清醒认识的箴言。



清末谴责小说代表作家、《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的作者吴沃尧，字趼人。他在世时就有不少人把“吴趼人”错写成“吴研人”。他为了以正视听，替自己正名，曾专门写过一首诗：“姓氏从来自有真，不曾顽石证前生。左端经手无多日，底事频呼作研人？”后两句是说：我用左砚（即左端）的时间并不长，为何频频地称呼我为“研人”呢？趼的本意是指手掌、脚掌等部位因摩擦而生成的硬皮，也作茧子，又称老趼。吴沃尧原来字小允，又字茧人，后改为趼人。趼人者乃辛苦人的意思，而“研”乃细磨、研究之意，两者根本不搭界，大概因作者身为文人总和笔砚打交道，他人便望文生义错把“趼人”当“研人”了。吴趼人自署“我佛山人”，许多人也常错读成“我佛，山人”，以为其中隐含着甚么深沉的禅意。是啊，“山人”者，隐士也，将“我佛”和“山人”联在一起，不是太别致、太有深意了吗？其实，吴趼人用此署名只是说了一句大实话，只因他住在广东佛山，故说我乃佛山人也，没有甚么别的含意。



现代著名作家老舍抗战时在重庆曾写过一首五言绝句赠给赵清阁，全诗用八个作家、诗人的名字联成，无一虚字：“清阁赵家壁，白薇黄药眠。江村陈瘦竹，高天藏云远。”堪称珠联璧合、意境深远而不留痕迹。此事赵清阁在《长相忆》中有记载。诗中的八位作家、诗人如今已相继凋谢，最后一位去世的是女作家赵清阁，于1999年仙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