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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黄而黯淡的伤逝——读周作人《初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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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心 发表于 07-4-5 10:36:2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发黄而黯淡的伤逝——读周作人《初恋》






那时我十四岁,她大约是十三岁罢。我跟着祖父的妾宋姨太太寄寓在杭州的花牌楼,间壁住着一家姚姓,她便是那家的女儿。她本姓杨,住在清波门头,大约因为行三,人家都称她作三姑娘。姚家老夫妇没有子女,便认她做干女儿,一个月里有二十多天住在他们家里,宋姨太太和远邻的羊肉店石家的媳妇虽然很说得来,与姚宅的老妇却感情很坏,彼此都不交口,但是三姑娘并不管这些事,仍旧推进门来游嬉。她大抵先到楼上去,同宋姨太太搭讪一回,随后走下楼来,站在我同仆人阮升公用的一张板桌旁边,抱着名叫“三花”的一只大猫,看我映写陆润庠的木刻的字帖。


我不曾和她谈过一句话,也不曾仔细的看过她的面貌与姿态,大约我在那时已经很是近视,但是还有一层缘故,虽然非意识的对于她很是感到亲近,一面却似乎为她的光辉所掩,开不起眼来去端详她了。在此刻回想起来,仿佛是一个尖面庞,乌眼睛,瘦小身材,而且有尖小的脚的少女,并没有什么殊胜的地方,但是在我的性的生活里总是第一个人,使我于自己以外感到对于别人的爱着,引起我没有明了的性之概念的,对于异性的恋慕的第一个人了。


我在那时候当然是“丑小鸭”,自己也是知道的,但是终不以此而减灭我的热情。每逢她抱着猫来看我写字,我便不自觉的振作起来,用了平常所无的努力去映写,感着一种无所希求的迷蒙的喜乐。并不问她是否爱我,或者也还不知道自己是爱着她,总之对于她的存在感到亲近喜悦,并且愿为她有所尽力,这是当时实在的心情,也是她所给我的赐物了。在她是怎样不能知道,自己的情绪大约只是淡淡的一种恋慕,始终没有想到男女关系的问题。有一天晚上,宋姨太太忽然又发表对于姚姓的憎恨,末了说道:


“阿三那小东西,也不是好货,将来总要流落到拱辰桥去做*子的。”


我不很明白做*子这些是什么事情,但当时听了心里想道:


“她如果真是流落做了,我必定去救她出来。”


大半年的光阴这样的消费过去了。到了七八月里因为母亲生病,我便离开杭州口家去了。一个月以后,阮升告假回去,顺便到我家里,说起花牌楼的事情,说道:


“杨家的三姑娘患霍乱死了。”


我那时也很觉得不快,想象她的悲惨的死相,但同时却又似乎很是安静,仿佛心里有一块大石头已经放下了。


——周作人《初恋》






周作人氏的《初恋》是本色的,讲究自然风行水上的效果,但文字又极为简约,没有热烈和夸张的内容,这些我们大约可知他冲淡的个性了。


周氏的文字确实如呷茶,但又不是苦茶的那种,似乎平静而悠远,有着淡淡的情思,而不见那种凌厉而浮躁的东西。文中写的是不经意表白的青春暗动,(我们还不能用“骚动”这个词儿)他没有像今天的男生,或故意找女孩子搭讪,或有意与之吵架,但看着并非红颜的、与自己的年龄相仿的小女孩而也有了暗暗地想表现一番的一丝生气,却也是真实的。


如果按照我们今天对待文章的煽情态度来读这样的文字,可能觉得水平不过尔尔,但是,在他起伏的暗动的笔触里,总感到有些落寞的东西,是可以看到他的寂寞的灵魂的自我表白,是在一个家道复杂而自己只有不断地读书写字中流露自己寂寞的声音的环境下的表白的。


有人认为他要在这篇文章里规避西方文学的滥情主义,这从文学史的角度来评析这篇文字,我以为又是老学究式的把戏了。学问之道总有一个毛病,就是常常按照固有的看法,将一切都纳入一个所谓的框架之内。这样一定位,其鲜活的文字生命没有了,有的只是一个僵化的架构。这篇文字并没有写两情相悦的事情,一切都还只是懵懵懂懂的,至多只是一个很自卑的少年对于“性”和异性的朦胧的感觉,还谈不上意识的,只是好感而已。但我们常常被作者所弄的题目所蛊惑,非要做一篇关于他“苦涩的青春和恋情”的评析文字,是不是很迂腐而可笑的?


其实,稍稍懂得一点艺术辨证的道理,就不难明白不是这样的意思。这个文字里再现的最能触动我们的心灵的是,一个少女的寂寞的青春和黯淡的消逝。但有人非要在结尾的文字里,认为是少年人淡漠着死生之间的纠葛,以为“‘这样美好纯真,被他如此的轻描掠过,而又“胆敢不韪”的直道自己的恬静谧淡’,而最终伴着‘一块石头落地’而不起微澜,实在不可恕饶的,简直是‘人性的凉薄、道德的不全’”,我以为都是一种误读。其实,这“一块石头落地”并不是周的冷漠无情,而是牵挂于宋姨太太的那句话“阿三那小东西,也不是好货,将来总要流落到拱辰桥去做婊子的”,因而他时时有个担心,对于这三姑娘的死,可能算是一个背负的释放了。所以,不能明了这一点,是不能理解他在61岁的时候于南京监狱所写的题作的遥念“三姑娘”的诗句:“婉娈杨三姑,一日归黄土”了。


文章甚至很多的文字都是周氏自己内心的体验,自己的感觉,至于那个三姑娘,她内心的想法,我们是不得而知了,也无从感知的;而文中对这个姑娘的描写,映在我们的脑海里也至多只是嵌在相框里的发黄而模糊的照片。但我以为,行文根本就不是在表白他自己的真实的“初恋”,而是要表达一个对寂寞灵魂和它的伤逝的哀感。试想,这个姑娘要穿越多少人情世态的阻隔,或者她根本就懵懂无知而全部都只是一片单纯了。


有人说,“周氏笔墨一贯的淡,他连情窦初开时欢喜的姑娘也不肯细细描绘,只说那是一个‘长着尖尖脸,样子有些狐媚’的女子,所谓女子,不过是十二三岁小姑娘。如果他能像郁达夫那般放肆,会是个好故事。郁达夫的回忆就要投入得多,甚至滥情,只写初恋这章才合适。这段经历困惑艰难,一句话:他是癞蛤蟆,人家是天鹅肉。好在终归是一亲芳泽:在姑娘家客堂里,蜡烛被风吹灭,月光泄满天井,骚动的他大胆抓住女孩的臂膀,她也没有甩开,问道:‘明天就要走了吗?’读到此地,真想让他们发生些什么,可是,姑娘的妈妈回来了,远远就喊着:‘蜡烛怎么灭了?’废名、屠格涅夫、包天笑、汪曾祺都有类似文章,不讲了,笔太涩。”我却是很不敢苟同这种看法的。也许,我们中的有些人为在周氏的文字里读不到他心中所想的文字而失望吧。确实,在这样一个人欲泛滥的时代,寻求感官的刺激实在是太自然的事情了,但我只能表示悲哀。读这篇文字,我想,我们的灵魂里缺少的那些东西,是不是要找一点回来呢?


我们常常被西方文论里的那句“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所怂恿,却不知读来读去都还是“哈姆雷特”的,很多时候只是程度有别,而无根本的分野呢。如果读这样的文字有生出感官上的刺激,而不能体味到这人世间别样的苦恨,可能还要用周氏的冲淡来救治了。


PS:关于'仿佛心里有一块大石头已经放下了'一句,还看到过另种解释,不过这里的解释应该更合理吧.
沙发
ruirui69 发表于 07-4-5 10:57:16 | 只看该作者
周作人冲淡的文风一向喜欢,自己下笔亦偏好此.
文章点评两妙!
板凳
Francisca 发表于 07-8-5 12:09:12 | 只看该作者
这种笔墨的淡留给人的是更深的思索与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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