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2013年1月6日,又一年考研结束了,看见各位走出考场的学子,我不禁想起了我考研的那个时刻,还有我的妈妈。随后,我情不自禁地要把这些话写下来,告诉大家。
那是2008年1月的事情了,至今已有五年。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让人发生质变。 考场离我家有大约半个小时的车程。考虑到早上可能会堵车,而且考场实在很偏僻(往东不远就是农田),我提前在考场附近订好了旅馆。 考前一个晚上,我妈来电话说;“明天中午给你送午饭。” 我说:“不要,我自己去饭馆,不麻烦您。” 说了半天,她终于同意不过来送饭。 考政治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忘记从家里带手表出来,吓出一身汗。而且,教室里也没挂个钟!还好我对政治一向不怕,提前做完了。但我担心英语啊,我考英语经常做不完啊,要是没手表控制时间,恐怕就要挂了! 走出考场,手机响了,是我爸打来的。我爸只说了一句话:“你妈过来给你送饭了!” 天!说了别来,怎么还是来了?这大冷天,飘着雪花,地上还结着冰,五十多岁的老妈要是摔跤了怎么办? 我回到了旅馆。很快,妈妈带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出现在我的面前。 “您怎么还是来了?不是说了不来吗?我可以自己去饭馆的。天这么冷……” “饭馆的饭菜不卫生。而且你要考试,要吃得更有营养一些。” “谢谢啊。”我赶紧接过饭盒,吃起来。 “妈妈,我今天考试的时候我忘记带手表了……”我边吃边说。 “这样啊,别着急,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我去给你买手表。”妈妈说完就开门走了。 大约十几分钟以后,我还没吃完饭,妈妈已经回来了,带着一块塑料手表。 “谢谢啊,您速度真快!” “没事,你好好休息吧,下午还要考试呢。” 我看着拿着那块手表,看着它,心里很感动。可是,就在这时,我却发现那手表居然不走了! “妈,手表不走了!” “呀?真的!你别急,我去商店换。”妈妈是个风风火火的人,说完就拿过手表走人。 又过了十几分钟,手机响起。 “我跑回商店去换,却发现那个破商店里没好的手表!而且这里实在是很偏僻,附近全是农田,就那一家商店......买不到手表,我回家给你拿。我正在回家的出租车上。你别急,好好睡觉,我很快就回来。”电话里,妈妈的声音很急促,伴着汽车的喇叭声,还有北风的呼呼声。 中午1点15分左右,我睡醒了。又过了几分钟,响起了敲门声。开门一看,是妈妈回来了,她的手上拿着家里的手表。 “谢谢啊!辛苦了。累了吧?” “不累。我已经在门外站了十几分钟了,怕影响你休息,现在才敲门。” 我接过手表,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她说了句“我该回家吃饭了。”说完,拿起饭盒,转身走了。 原来她还没吃饭!我暗想,这次要是考不上,就太对不起我妈妈了! 那时我已经24岁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况且,我已经在北京独自闯荡过六年,生活自理毫无问题。但是,我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劝妈妈少为我辛苦一点,因为在她看来,我就是她的小孩子。 2012年夏,我妈身患重病,卧床不起。我给她喂饭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很多年都想问但是一直没有问过的问题。 “妈,您爱不爱我?” “爱。怎么不爱呢?”妈妈惨白的脸上露出一点笑容。 “可是,从小到大,您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我爱你’。而且,您很少夸我,却经常骂我……”我有点委屈。 “爱,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 “哦,那我就放心了。您觉得我孝顺不孝顺啊?” “孝顺。现在还在给我喂饭呢。” 我想,这两个字,也许就是妈妈对儿子的最高评价。
我妈病得坐不起来,某三甲医院的医生却一直认为是骨质疏松,问题不大,躺一阵子就好了。直到45天以后,她住进了另一家医院,才被查出是骨髓癌,而且已经到了晚期! 耽误的45天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致命!几个亲戚商量着,去找前一家医院算账。当然,谁也没把此事告诉我妈。 不过,我妈好像察觉到了大家的心思。在那个早上,我们都围到她的床前,缓慢而吃力地: “世界上没有不犯错误的医生,再好的医生也会犯错误。不要去怪谁。” 好吧,既然她这么说,我们也就不去追究了。一个人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还能保持宽容,这是怎样的胸怀啊!
2012年8月3日夜,在南昌大学第二附属医院,妈妈吐血了。地上全是血,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我手忙脚乱地给她擦嘴,再擦拭地板。再过几个小时,我爸就要来了,我不能让他看见这个场面,怕他的心脏受不了。 这时我妈看着我说: “你脸上的痘痘又长起来了。” 这就是妈妈,自己的命都快没了,还惦记着儿子脸上的痘痘。 十几个小时以后,我妈停止了心跳和呼吸。主任医师指挥着几个医生护士做最后的抢救。这时护士对我说:“听觉是最后丧失的。现在你对她说话,她还能听见。” 于是我扑到妈妈身上,声泪俱下地说:“妈,您养育了我这么多年,一直都没能报答。如果人有来世的话,希望您投胎到我们家,我当您的爸爸,我会像您养我一样把您养大!”
2013年1月6日晚上,刚刚考完研的朋友们正在庆祝解放。已经读博的我,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追忆往事,泪如雨下。没有妈妈的关心,就没有我的今天。 妈妈走得是那么仓促,以至于我没来得及好好尽孝。想到这里,我就追悔莫及啊。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我多次在梦中见到妈妈。以后,也只能在梦中见到她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我早已听过无数遍,却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这个悲剧的主角。但是,我已经二十九岁了,至今没有工作,一事无成,似乎也没脸去妈妈的墓前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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