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冷极了,没有暖气,没有空调。在这个没有周末的303,星期已经失去了意义。
在这又冷又黑的晚上,一个蓬头散发的老女生在试验台前坐着。她从寝室里出来的时候 还穿着一件棉袄,但是有什么用呢?那是一件很大的棉袄——那么大,但是敞开的窗户、呼呼抽风的通风橱已经把唯一一点由油浴锅以及电脑主机运行产生的热量无情的带走了。
老女生孤孤单单的做着实验,一双老手被溶剂弄得白一块青一块的。她的面前的薄层板上有一串点,完全不知道自己要的点是哪一个。她仿佛又看到的老师一边看着手机,一边“无意的”对自己说:“反应怎样?为什么不行?怎么回事你得加快速度!整天都在做什么!”
可怜的老女生!她又冷又饿,哆哆嗦嗦地处理反应。紫外灯光落在她干枯的长头发上,那头发卷曲着披在肩上,看上去很久没梳,不过她没注意这些。每个桌上都堆满了文献,实验室飘着一股乙酸乙酯的香味,因为这是老板催要结果的时间——她可忘不了这个。
她在又重新爬了板以后停了下来,蜷着趴在桌子上。她觉得更冷了。她不敢跟老板说,因为她试了所有的催化剂、碱、溶剂,没拿到一个新点,老板一定会骂她的。再说,换做别的题目跟这个一样难。她们头上只有paper,虽然网上有好多类似的文献,但到她这里就是不work。
她的头脑几乎绝望了。啊,哪怕一次小小的成功,对她也是有好处的!她敢把上万块钱的催化剂全丢进去催化反应,以找出那个能生成目表产物的方法吗?她终于又架了十几个试反应。哧! 反应开始进行了!一个一个点在薄层板上出现了!她把小手拢在紫外灯下。多么温暖多么明亮的小点啊,简直像一支小小的蜡烛。这是一道奇异的火光!老女生觉得自己好像坐在一台600M的核磁共振仪的显示器前面,显示器还是全新锃亮的,颜色鲜艳,字迹清晰,上边的显示的峰明明就是目标产物,多么舒服啊!哎,这是怎么回事呢?她刚把头伸出去,想看的仔细一些,紫外灯暗了,大核磁不见了。她坐在那儿,眼前的破板子上显出一行刺眼的杂质点、原料点、XX点,就是没有新点。
她又点了一遍板。用10:1爬完又用4:1再爬。紫外灯的光落在桌子上,那儿忽然变得像打印出来的paper那样洁白工整,她可以一直看到paper上的字迹。JACS的logo,Abstract和Instroduction。更妙的是这篇paper的一作,赫然署着自己的名字!看上去那么诱惑,一直向这个穷苦的老女生走来。这时候,新点的板上还是只有那些不要的点,她面前只剩一张又硬又旧的桌子。
她加了温反应了几个小时,又点了一遍板。这一回,她感觉自己坐在布置整齐的会议室里。条幅上写着“毕业答辩”,红色的条幅上贴着那几个白色的黑体字,投影仪屏幕上许多幅美丽的彩色画片,跟顶级会议里的presentation一个样,在向她眨眼睛。老女生向画片伸出手去。这时候,板子又爬好了,不出意外,没新点。只见ppt上的图片越升越高,最后成了在天空中闪烁的星星。有一颗星星落下来了,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细长的红光。
“有一个什么人快要死了。”老女生说。唯一疼她的师姐毕业前的时候告诉过她:一颗星星落下来,就有一个灵魂要到Robert B. Woodward那儿去了。
她又架了一组反应。这一回,她把所有的催化剂的量都加大了。师姐出现在亮光里,是 那么温和,那么慈爱。
“师姐!”老女生叫起来,“啊!请把我带走吧!我知道,反应一结束,您就会不见的,像那漂亮的谱图,发表的paper,布置好的答辩会议室一个样,就会不见的!”
她赶紧点了所有薄层板,放在紫外灯下,要把师姐留住。一大堆薄层板在紫外灯下放出明亮的光,把实验室照得跟白天一样明亮。师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大,这样美丽。师姐把老女生抱起来,搂在怀里。她们俩在光明和快乐中飞走了,越飞越高,飞到那没有全合成,没有论文,也没有毕业的地方去了。
第二天清晨,这个老女生坐在实验台前上,两腮通红,嘴上带着微笑。她死了,在周末的实验室累死了。新一周的太阳升起来了,照在她小小的尸体上。老女生坐在那儿,手还握着正准备爬的板。
“她想自己合成一个天然产物……”人们说,“不过她最后还是被逼死了……”。可谁也不知道她曾经看到过多么美丽的东西 ,她曾经多么幸福,跟着她师姐一起走向新世界的幸福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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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考有机化学的妹纸,慎重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