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念海教授对中国历史地理的贡献
【内容提要】史念海教授是我国杰出的历史地理学家。他在将近70年的学术生涯中,坚持“为世所用”的原则,努力从事中国历史地理学研究,并取得了重大的成就。他对中国历史地理学史进行了深入研究;发掘了中国历史地理学的社会功能;提出了文献记载与实地考察相结合的研究方法;促进了沿革地理学的发展;树立了黄河流域环境变迁研究的丰碑;开辟了历史农业地理研究的新领域;揭示了人口稠密地区形成和演变的内在机制;奠定了历史军事地理研究的基础;提高了历史文化地理研究的层次;对历史民族地理进行了独到的研究;对历史上的交通问题进行了系统探索;对陕西历史地理的研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创立了中国古都学;阐明了地方志的价值;丰富了历史地图学的内容;创办了中国历史地理学的定期刊物;培养了历史地理学的研究队伍。
史念海先生是中国现代历史地理学的创始人之一,与谭其骧先生和侯仁之先生齐名,被称为中国历史地理学界的“三杰”。早在1933年,史先生就与中国历史地理学结下了不解之缘。1935年,经顾颉刚先生推荐,协助张国淦先生对中国地方志进行系统研究。1936年,日本帝国主义加紧侵略中国。史先生看到祖国山河不断沦丧,痛心疾首,遂参加“禹贡学会”,并在顾颉刚先生的指导下,发愤撰写《中国疆域沿革史》,表现出很高的爱国热情。抗战时期,史先生在北碚国立编译馆从事历史地图的编绘和《文史杂志》的编辑工作。新中国成立后,史先生从国家建设的需要出发,提出了历史地理学应当“有用于世”的原则,与谭其骧、侯仁之诸先生共同努力,奠定了现代历史地理学的基础。半个多世纪以来,史先生废寝忘食,一丝不苟,对中国历史地理学的许多重要问题进行了深入研究和探讨,同时培养了大批历史地理方面的研究人才,极大的推动了中国历史地理学的发展。2000年,史先生已经88岁高龄,在身患脑瘤的情况下,仍然顽强地坚持教学和研究工作,拳拳报国之心,令人赞叹不已。
作为杰出的中国历史地理学家,史念海先生“早岁即以淹贯经史群籍,覃思卓识,著称当世”(注:谭其骧:《〈河山集·四集〉序》,陕西师大出版社,1991年版。)。自20世纪30年代涉足于中国历史地理领域以来,他以敏锐的笔触,惊人的毅力,撰写了《中国疆域沿革史》(与顾颉刚先生合作)、《中国的运河》(重庆史学书局1944年出版,陕西人民出版社1988年重印)、《中国历史地理纲要》[上、下册](山西人民出版社,1991至1992)、《中国古都和文化》(中华书局,1998)、《唐代历史地理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黄河流域诸河流的演变与治理》(陕西人民出版社,1999)、《河山集》(三联书店,1963)、《河山集·二集》(三联书店,1981)、《河山集·三集》(人民出版社,1988)、《河山集·四集》(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1)、《河山集·五集》(山西人民出版社,1991)、《河山集·六集》(山西人民出版社,1997)、《河山集·七集》(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等二十余部很有影响的学术专著,在《红旗》、《历史研究》、《史学史研究》、《中国历史地理论丛》等刊物上发表重要学术论文二百余篇,对中国历史地理学的形成和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从大量资料来看,史念海先生对中国历史地理学的贡献是多方面的。概括起来,主要有以下17点:
一、对中国历史地理学史进行了深入研究。历史地理这门学科是有悠久渊源的,可以上溯到司马迁的《史记·河渠书》和班固的《汉书·地理志》。在两千多年的历史岁月中,中国历史地理学经历了一个发展的过程。史念海先生认为研究中国历史地理学史对于中国历史地理学的学科建设具有重要意义,因而非常重视这方面的研究,并且发表了《中国历史地理学的渊源和发展》(《史学史研究》1986年第3期)、《班固对于历史地理学的创造性贡献》(《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89年第3辑)、《论班固以后迄于魏晋的地理学和历史地理学》(《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0年第4辑)、《唐代的地理学和历史地理学》(《史学史研究》1988年第1期)、《王静安对历史地理学的贡献》(与曹尔琴合著,刊《王国维学术研究论集》,华东师大出版社,1983)、《胡渭学案》(刊《清儒学案》1986)、《阎若璩学案》(刊《清儒学案》,1986)、《历史地理学的形成因素》(《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89年第2辑)、《中国历史地理学区域经济地理的创始》(《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6年第3辑)、《顾颉刚先生与禹贡学会》(《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3年第3期)、《中国历史地理学的回顾与前瞻》(《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9年第2辑)等一系列学术论文。这些论文的发表,提高了中国历史地理学史的研究水平,对完善中国历史地理学的学科体系具有重要的作用。
二、发掘了中国历史地理学的社会功能。中国历史地理学是从沿革地理学发展而来的。顾颉刚先生在创办禹贡学会的时候,虽然以研究沿革地理为主,但他采用了“历史地理学”的名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历史地理学在沿革地理学的基础上发展起来,成为与传统意义上的沿革地理学有着明显差别的新型学科。历史地理学是研究历史时期地理环境的演变与人类活动的关系,探讨人地关系发展变化的规律,使其有利于人们利用自然和改造自然的科学。建国以来,史念海先生与侯仁之等先生一道,对历史地理学的理论问题进行了广泛地探讨,写成《中国历史地理纲要》一书(山西人民出版社,1992年出版),对完善中国历史地理学的理论体系做出了重大贡献。史念海先生认为,历史地理学是一门“有用于世”的学问,应当在国家的建设中发挥应有的作用。从这种观点出发,他以身作则,努力发掘中国历史地理学的社会功能。为了引起人们对交通问题的重视,他曾撰写过《中国的运河》一书(重庆史学书局1944年初版,陕西人民出版社1988年重印)。为了发展蚕桑事业,他撰写了《黄河流域蚕桑事业盛衰的变迁》(《河山集》,三联书店,1963)和《西周至元代陕西地区蚕桑事业》(《陕西师大学报》1977年第4期)等论文。针对西安严重缺水的问题,他撰写了《黄土高原主要河流流量的变迁》(《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2年第2辑)和《论西安周围诸河流量的变化》(《陕西师大学报》1992年第3期),并向陕西省领导提出了解决西安缺水问题的建议和具体措施。此外,他还专门撰写了《发挥中国历史地理学有用于世的作用》一文,呼吁历史地理工作者努力发挥历史地理学的社会功能,为国家的现代化建设服务。
三、提出了历史文献与实地考察相结合的研究方法。历史地理学既是地理学的组成部分,又是历史学的辅助学科,有它自身的特点。采取什么方法研究中国历史地理为好?这是历史地理工作者普遍关心的问题。史念海先生认为,“以实地考察与文献记载相结合为研究这门学科较为切实可行的方法”。因为历史地理学研究的是历史时期的地理现象。要了解历史时期的地理现象,就必须借助于文献记载,就必须进行实地考察。文献记载与实地考察并不是对立的,而是可以相互补充的。由文献记载可以了解历史上某一地区的具体情况,但文献记载并非都是第一手资料,也并非都是得之目验的结果,因而难免会有讹误之处。通过实地考察,可以纠正文献记载的错误,也可以更清楚地看出地理现象演变的过程。所以文献记载与实地考察相互结合,相互补充,能够收到相得益彰的效果,这“应该是研究中国历史地理学的较为有效的步骤。”(注:史念海:《中国历史地理纲要》上册,第12页,山西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数十年来,史先生就是运用这种方法研究中国历史地理的。他不仅对中国历史地理文献了如指掌,而且对黄河上下、大江南北的许多地方进行了考察,获得了大量的考察资料(注:史念海:《黄土高原考察琐记》,《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9年,第3辑。)。在此基础上,他开拓创新,不断进取,对中国历史地理学的许多重大问题进行了研究,取得了辉煌的成就。他所倡导的这种方法后来被越来越多的学者接受。他们采用这种方法研究历史地理问题,也都有很大的收获。
四、促进了沿革地理学的发展。由于中国历史地理学是从沿革地理学发展而来的,因此沿革地理学在历史地理学中占有重要的地位。20世纪30年代,顾颉刚先生在组织禹贡学会时,即以沿革地理作为最主要的研究内容。史念海先生是从研究沿革地理起家的。他在顾颉刚先生指导下所撰写的第一部学术专著《中国疆域沿革史》,就是沿革地理学方面的名著(商务印书馆1937年初版,1999年作为商务文库丛书再版)。在这部著作中,他采用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继承和发展了传统的考证方法,详细论述了中国历代疆域的演变,揭露了列强蚕食中国的罪行,号召国人“光复旧土,还我山河”,表现出强烈的爱国思想。建国以后,史先生的研究范围不断扩大,但对沿革地理的研究一直没有间断,先后撰写了《以陕西省为例探索古今县命名的某些规律》(《陕西师大学报》1979年第4期至1980年第3期)、《论〈禹页〉的著作年代》(《史学史资料》1980年第4期)、《新秦中考》(《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87年第1辑)、《论唐代贞观十道和开元十五道》(《唐代历史地理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等等很有影响的论文。由于他采用文献和考察相结合的方法来研究沿革地理,一方面在文献考证上狠下功夫,另一方面把实地考察引进到沿革地理的研究领域,因而在研究工作中往往能够有所突破。比如过去学者都认为“新秦中”与“河南地”是同义语,所指地理范围相同。他在《新秦中考》一文中,以文献资料和考察结果相互印证,指出“新秦中”的地理位置与“河南地”并不完全相同:新秦中在西、北两面都越过了黄河,甚至包括了阴山之下的北界之地;西河郡的西界与朔方、北地二郡的西界处在同一条线上,北地郡的北界也应向北推移和西河郡相连。这种创新研究,给古老的沿革地理学带来了新的活力,使沿革地理学作为历史地理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不断向纵深发展(注:曹尔琴:《史先生对沿革地理学研究的贡献》,刊《史念海先生八十寿辰学术文集》,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
五、树立了黄河流域环境变迁研究的丰碑。史念海先生对中国历史地理的研究始终是从“有用于世”的角度出发的。建国以后,随着国家经济建设的展开,治理黄河的问题显得越来越突出,被提上了国家的议事日程。为了治理黄河,解决黄土高原的生态问题,史先生从历史地理的角度出发,对黄河流域的环境变迁进行了系统深入的研究。早在1976年他就撰写了《黄河在山陕之间》(《陕西师范大学学报》1976年第2期)和《周原的变迁》(《陕西师范大学学报》1976年第3期)。1977年撰写了《论泾渭清浊的变迁》(《陕西师范大学学报》1977年第1期)、《历史时期黄河在中游的下切》(《陕西师范大学学报》1977年第3期)和《历史时期黄河流域的侵蚀与堆积》[上、下](《河山集》第二集,三联书店,1981)。1979年又撰写了《黄土高原的历史变迁与当前的治理方针》(《黄土高原水土保持农林牧综合发展科研工作讨论会资料选编》)。1985年应陕西省领导之约,出版《黄土高原森林与草原的变迁》(与曹尔琴、朱士光合著,陕西人民出版社,1985)。1987年撰写《论黄土高原沟壑的演变》(《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87年第2辑)。1990年撰写《由历史时期黄河的变迁探讨今后治河的方略》(《当代治黄论坛》,科学出版社,1990)。1992年撰写《黄土高原主要河流流量的变迁》(《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2年第2辑)。其后又不断在这方面开拓研究,并将研究成果集结成《黄河流域诸河流的演变与治理》一书(陕西人民出版社,2000)。通过对黄土高原和黄河的系统研究,史先生指出:在历史时期,由于森林和植被的大量破坏,黄土高原的侵蚀现象十分严重;严重侵蚀不仅使黄土高原水土流失,支离破碎,而且在黄河中下游形成了严重的堆积,影响了黄河的安澜。因此,要根治黄河,首先要对黄土高原进行治理;而要治理黄土高原,就需要恢复黄土高原的森林和植被。这些研究成果,“大大超过了前人的水平,有着十分重要的学术意义和现实意义”(注:邹逸麟:《黄河流域环境变迁研究中的重大贡献》,刊《史念海先生八十寿辰学术论集》,陕西师大出版社,1996年版;陈桥驿:《继续深入黄河历史地理的研究》(史念海教授新著〈河山集〉二集读后),《河南师大学报》,1983年第1期。)
六、开辟了历史农业地理研究的新领域。中国自古以农立国,农业在国民经济中占有重要地位。农业生产与地理环境的关系极为密切,因此,要研究历史时期的农业状况,就不能不研究历史农业地理。正是出于这种考虑,史念海先生在研究中国历史地理的过程中,率先提出了“历史农业地理学”的概念,并把它作为历史经济地理的一个分支进行深入研究。他对历史农业的发展状况进行了考察,撰写了《春秋战国时代农业的发展及其地区分布》(《教育与研究》1956年第1期)、《开元天宝之间黄河流域及其附近地区农业的发展》(《人文杂志》1956年第3期)、《隋唐时期长江下游农业的发展》(《人文杂志》1960年第1期)、《隋唐时期黄河上游的农牧业地区》(《唐史论丛》第二辑,陕西人民出版社,1987)等一批高质量的文章。与此同时,他又对中国历史上的主要农业区进行了研究,发表了《河西与敦煌》[上、下](《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88年第4辑、1989年第1辑)、《秦汉时代的农业地区》(《河山集》,三联书店,1963)、《隋唐时期农牧地区的变化及其对王朝盛衰的影响》(《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1年第4辑)等重要论文。此外,他还对中国历史上的农牧分界线进行了深入探讨,先后撰写了《两千三百年来鄂尔多斯高原和河套平原农林牧地区的分布及其变迁》(《北京师范大学学报》1980年第1期)、《黄土高原及其农牧分布地区的变迁》(《历史地理》创刊号,1981)、《论西周时期农牧业地区的分界线》(《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87年第1辑)、《司马迁规划的农牧地区分界线在黄土高原上的推移及其影响》[上、下](《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9年第1-2辑)等著名文章。通过这些研究成果,奠定了历史农业地理学的基础。在史先生的倡导下,历史农业地理的研究受到历史地理研究者的高度重视,已发展成为历史地理学的重要组成部分。
七、揭示了人口稠密地区形成和演变的内在机制。人口的分布与迁徙以及人类活动与地理环境的关系是历史地理学不可回避的问题。史念海先生认为:“人能够利用自然和改造自然,可是自然对人也有制约的作用。人不仅要受到自然的制约,就是所处的社会也会有一定的局限性,不能不受到相应的影响。”因此,他十分重视人口问题的研究。他的许多研究课题都曾涉及到人口,特别是人口的分布与迁徙。专门论述人口问题的论著就有《晋永嘉乱后中原流人及江左居民》(《西北论衡》7:15,1939年8月)、《石器时代人们的居地及其聚落分布》(《人文杂志》1959年第3期)、《论我国人口重心区域的变迁》(《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1年第2辑)、《中国历史人口地理与历史经济地理》(台湾学生书局,1991)及《十六国时期各割据霸主的迁徙人口》(《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2年第3-4辑)等。在这些论著中,史先生用了大量的篇幅论述历史上的人口稠密地区,分析人口稠密地区形成的因素,以及人口地理与经济地理的关系。他在研究中指出,中国疆域辽阔,各地区的发展是不平衡的。西汉时期,人口较为稠密的地区,除了关中泾渭两水的下游而外,还有黄河下游和济水两侧,太行山东平原以至于相当于现在山东半岛各处,就是现在河南的汝、颍两水和白河、湍河流域的人口也是较为稠密的(注:史念海:《中国历史人口地理和历史经济地理》第一章第二节,台湾学生书局,1991年版。)。唐时人口稠密的地区除两京所在的京兆府和河南府外,还有太原府以及河南道的汴州、宋州、曹州,河北道的魏州、相州、贝州、冀州、沧州等地。这些人口稠密的地区,都是当时农业较为发达的地区,特别是有农田水利的地区。此外,城市、交通及自然环境对人口分布的疏密也有很大的影响。这些研究揭示了人口稠密地区演变的轨迹,从一个重要的侧面为解决当前的人口压力提供了参考。
八、奠定了历史军事地理研究的基础。历史军事地理对于国防建设具有重要意义。在历史地理学界,对历史军事地理最有研究的人是史念海先生。早在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史先生就曾致力于历史军事地理的研究。1939年,他撰写了《保卫大西北外围地理形势》(《西北论衡》7:8,1939)。1943年,撰写了《论战国时代的国际关系及其所受地理环境的影响》(《文史杂志》2:9、10,1943)。1945年,撰写了《论诸葛亮的攻守策略》(《文史杂志》6:2,1945),开了历史军事地理研究的先河。七十年代中,由于战略的需要,他应兰州军区司令员皮定钧将军之邀,对中国历史上的战略要地和古战场进行了仔细考察,在历史军事地理特别是在陕西历史军事地理和长城的研究方面用功尤勤。1980年,写成《鄂尔多斯高原东部战国时期秦长城遗迹探索记》(《考古与文物》1980年第1期)。1982年,写成《唐代前期关东地区尚武风气的溯源》(《中华文史论丛》1982年第3期)。1983年写成《论雁门关》(与曹尔琴合著,刊《地名知识》1983年第3期)。1984年,写成《函谷关与新函谷关》(《西北史地》1984年第3期)。1985年,写成《陕西省在我国历史上的战略地位》(《文史集林》第1辑,文人杂志增刊,1985)。1985年写成《洛河右岸战国时期秦长城遗迹的探索》(《文物》1985年第11期)。1987年发表《陕北的地理特点与军事价值》(《文史集林》第2辑,1987)及《关中的军事历史地理》(《文史集林》第2辑,人文杂志增刊,1987)。1988年写成《论关中东部战国时期秦魏诸长城》(《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88年第3辑)。1992年写成《我国历史上东西对立局势和南北对立局势》(《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2年第1辑)。1994年又写成《论西北地区诸长城的分布及其历史军事地理》[上、下](《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4年第2至3辑)。这些研究成果,大部分收录在《河山集》第四集中,都是历史军事地理研究领域的开山之作,“堪称树立在我国历史军事地理领域的一座丰碑”(注:李之勤:《历史军事地理研究的丰碑》,刊《史念海先生八十寿辰学术文集》,陕西师大出版社,1996年版。)。
九、提高了历史文化地理研究的层次。历史文化地理与历史政治地理、历史经济地理、历史军事地理一样,是历史地理学研究的主要内容。最近几年,研究历史文化地理的学者较渐多,但在过去,从事这方面研究的人却很少。史念海先生是较早对历史文化地理进行研究的学者之一。他在1935年撰写《两唐书地理志互勘》(《禹贡》3:2-6、9)时,即涉及历史文化地理方面的问题。1941年,他曾撰写《现阶段西北游资之形成及其利用》(《西北资源》2卷1期,1941)。1978年,他又撰写《周原的历史地理与周原考古》(《西北大学学报》1978年第5期)。1981年撰写《论地名和地名的整理工作》(《陕西师范大学学报》1981年第1期)。1983年撰写《由地理因素试探远古时期黄河流域文化最为发达的原因》(《历史地理》第3辑,1983)。1988年,撰写《开元天宝时期长安的文化》(《唐史论丛》第1辑,陕西人民出版社,1988)及《隋唐时期域外地理的探索及世界认识的再扩大》(《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88年第2辑)。1990年撰写《两〈唐书〉列传人物籍贯的地理分布》(《河山集·五集》。山西人民出版社,1991)。1993年撰写了《论〈三国志〉及〈晋书〉列传人物籍贯的地理分布》(《浙江大学学报》1993年第3期)及《中国古都和文化》(《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3年第4辑)。1994年发表了《论中国古都文化与当代文化的融通》(《中国古都研究》十一,山西人民出版社,1994)。1995年发表了《古代音乐戏曲杂耍与古都文化》(《陕西师大学报》1995年第2期)。1998年发表了《半坡遗址与历史地理研究》(《文博》。1998年第3期)。1999年又发表了《唐长安的池沼与林园》(刊中日历史地理合作研究论文集第2辑《汉唐长安与关中平原》,《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9年增刊)。在研究的过程中,史先生不仅注重文化现象的地理背景,而且十分注意分析文化地理演变的内在机制。因此,他的这些研究成果都是历史文化地理研究方面的上乘之作,极大地提高了中国文化地理研究的水平,直接推动了中国文化地理的研究。
十、对历史民族地理进行了有益的探索。中国自古就是多民族的国家。历史上各个民族的形成、发展以及与其它民族的关系,都离不开他们所生活的地理环境,并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地理环境的制约。针对这种情况,史念海先生对历史民族地理也进行了有益的探索。他在1939年撰写了《西北宗教与民族问题》(《西北论衡》7:8,1939)。1943年撰写了《论秦汉时代的民族精神》(《文史杂志》4卷,1943)。1990年撰写了《西周与春秋时期华族与非华族的杂居及其地理分布》[上、下](《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0年第1-2辑)。1993年撰写了《论陕西省的历史民族地理》(《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3年第1辑)等多篇论文。更重要的是,他在1992年出版的《中国历史地理纲要》一书中,专列了《历史民族地理》一章。虽然由于该书篇幅所限,史先生在这一章中未能尽情发挥和阐述,但它系统地论述了从古至今各民族在不同的地理环境中形成、发展、以及相互杂居、分合、演变的历史过程。史先生在历史民族地理方面所作的开创性工作,对于民族史和历史地理的研究均有十分重要大的意义。许多历史上难以理解的问题,通过史先生的研究已迎刃而解。可以说,史先生对历史民族地理的研究,“较之过去历史地理和民族史研究中仅考证民族居地,是大大前进了一步”,“为这一分支学科的发展作出了典范”(注:周伟洲:《史念海先生对历史民族地理研究的开拓和贡献》,刊《史念海先生八十寿辰学术文集》,陕西师大出版社,1996年版。)。
十一、对历史上的交通问题进行了独到的研究。历史时期中国的交通屡有变化,颇为复杂,不易理出头绪。史念海先生认为交通与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均有较大关系。因而对历史上的交通问题颇为重视,并进行了长期的研究。20世纪40年代,史先生首先对中国的运河进行了系统研究,出版了《中国的运河》一书。接着撰写了《秦汉时代国内之交通路线》(《文史杂志》2:9,10,1944)。六十年代中,撰写了《春秋时代的交通道路》(《人文杂志》1960年第3期)、《三门峡与古代漕运》(《人文杂志》1960年第4期)。七十年代撰写了《秦始皇直道遗迹的探索》(《陕西师大学报》1975年第3期)。九十年代撰写了《春秋以前的交通道路》(《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0年第3期)、《战国时代的交通》(《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1年第1期)、《隋唐时期运河和长江的水上交通及其沿岸的都会》(《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4年第4辑)、《唐代通西域道路的渊源及其途中的都会》(《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5年第1辑)。此外,史先生在他所主编的《陕西通史》和《西安历史地图集》中,还对陕西的交通道路进行了详细的论述,其成果是不可低估的。在史先生论述历史交通问题的论著中,《中国的运河》一书影响最大,特别是1988年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修订本,受到学术界很高的评价(注:瞿林东:《运河:历史的价值和现实的意义——评史念海教授著《中国的运河》,《人文杂志》,1989年,第5期。)。
十二、对陕西历史地理的研究取得了丰硕成果。史念海先生在山西,但在陕西工作了半个多世纪,因而对陕西的具有特殊的感情。他常对学生们讲,在陕西从事历史地理研究工作,首先要对陕西的历史地理进行认真研究,争取在全国有发言权。因为在陕西工作研究陕西方面的相关问题有得天独厚的条件,起码实地考察比较方便。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自从他四十年代末来到西安以后,就开始从历史地理的角度出发,对陕西的许多问题进行研究。为了使研究工作能够深入下去,他常带着问题到陕西各地考察。数十年间,足迹遍及关中、陕北、陕南各县。在此基础上,撰写了《古代关中》(《河山集》,三联书店,1963)、《汉中历史地理》(《教学与研究》,1965)、《陕西地区蚕桑事业盛衰的变迁》(《陕西师范大学研究论文选集》,1965)、《周原的变迁》(《陕西师范大学学报》1976年第3期)、《陕西省地理区划的沿革》(《陕情要览》,陕西人民出版社,1986)等煌煌百万言的研究论文。他所撰写的有关历史自然地理、历史经济地理、历史军事地理和历史文化地理方面的论著,也多涉及到陕西地区。不仅如此。在20世纪90年代,史先生还主持了多卷本《陕西通史》和《古都西安丛书》的编写工作。《陕西通史》的《历史地理卷》和《古都西安丛书》中的历史地理部分都是在史先生的直接参预或亲自指导下完成的。
十三、创立了中国古都学。都城是政治中心,有的还兼有经济中心的作用。我国历史悠久,幅员辽阔,王朝更迭频繁,因而留下了许多古都。其中影响较大的是西安、洛阳、安阳、开封、南京、杭州、北京“七大古都”。史念海先生认为,古都在历史上的影响是很大的,值得进行深入研究。为了更好的研究中国的古都,他在1983年发起成立了“中国都学会”。不久,又在北京、西安、洛阳、南京、开封、杭州、安阳、江陵、广州等地成立了当地的古都学会。在这个基础上,正式创立了中国古都学。史先生说:“中国古都学是研究我国古都的形成、发展、萧条乃至于消失、或经过改革成为新的城市的科学”;“研究历史上的都城,不是发思古之幽情,而是为了当前建设的需要。”(注:史念海:《中国古都研究序言》,《中国古都研究》第一辑,1985年。)。1987年,他发表了《中国古都学刍议》(《浙江学刊》1987年第1期)。1989年,撰写了《中国古都形成的因素》(《中国古都学研究》第四辑,1989)。1990年撰写了《我国古都建都期间对于自然环境的利用及其影响》(《余嘉锡先生纪念文集》)和《中国古代都城的萧条与破坏》(《中国古都研究》第五集,1990)。1992年撰写了《中国古都概说》[1-5](《陕西师大学报》1990年第1期至1991年第1期)。1996年撰写了《环绕长安的河流及有关的渠道》(《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6年第1辑)及《西安附近的原始聚落和城市的兴起》(《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6年第4辑)。1997年撰《说十六国和南北朝时期长安城中的小城、子城和皇城》(《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7年第1辑)。1998年撰《汉长安城的营建规模》(《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8年第2辑)及《汉唐长安城与生态环境》(《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8年第1期)。这些成果大部分收入《中国古都和文化》一书(中华书局,1998),成为中国古都学的扛鼎之作,为中国古都学的发展做出了卓越贡献(注:李进:《中国古都学创建的历史轨迹——读史念海先生的新著〈中国古都和文化〉》,《西北大学学报》,1999年第4期。)。此外,他所主编的《西安历史地图集》(西安地图出版社,1996)曾获中国图书提名奖和国家教委人文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一等奖,也是古都研究的重大成果(注:邹逸麟:《历史城市地理研究的重大成果:评史念海主编〈西安历史地图集〉》,《中国史研究动态》,1997年,第3期;钮钟勋:《一部杰出的区域历史地图集》,《陕西师大学报》,1997年,第4期;王守春:《西安与关中地区历史地理研究的集大成之作——〈西安历史地图集〉》,《地理学报》,1997年,第4期;司徒尚纪:《我国古都历史地图编制的一座丰碑——〈西安历史地图集〉》,《人文杂志》,1997年,第5期。)。
十四、阐明了地方志的价值。我国古代有修撰地方志的传统,因而留下了不少方志。据统计,保存至今的方志即达八千余种。这些方志中有许多历史地理方面的资料,但过去很少受到研究者的重视。史念海先生曾对方志进行过深入研究,并取得了可喜的成果。20世纪80年代初,他撰写了《论历史地理学和方志学》(刊《中国地方志通讯》1981年第5、6期,又刊《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85年第3辑)、《方志刍议》(《陕西地方志通讯》1982年第2期)、《论旧方志与新方志》(《陕西地方志通讯》1982年第3期)、《论方志中的史与志的关系》(《北京师范大学学报》1982年第5期)、《论方志的纂修与实地考察》等文章。随后又与曹尔琴先生合作,编成《方志刍议》一书(浙江人民出版社,1986年3月出版)。在这些论著中,史先生从不同的角度,对中国的地方志进行了探讨,特别论述了方志的价值。他认为,我国的方志从西汉时算起,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其间撰述不断,积累丰富,可谓“汗牛充栋”,其中有许多第一手资料,是弥足珍贵的。不仅如此,我国方志的种类也很多,有总括全国的志书,有记载政区的“通志”、“府志”、“州志”、“县志”、“乡土志”,还有记载山川形势和风土民情的专志。此外,方志的内容包罗广泛,一般方志都是上自天文,下至地理,兼及人事,几乎无所不包,称之为“百科全书”也不过份。这些方志对于学术研究特别历史地理研究有较高的价值。他还建议吸取旧方志的精华,编纂新方志,为国家建设服务,并亲自参加了《陕西通志》编纂方案的制定。
十五、丰富了历史地图学的内容。历史地图学也是历史地理学的组成部分。史念海先生在研究历史地理的过程中,十分重视历史地图的绘制。将近七十年的研究生涯中,他在广泛的领域里辛勤耕耘,成就卓然,不仅有数百万言精采文章,而且有数百幅精详地图。史先生的历史地图以疆域图、环境变迁图、运河图、交通图、城市图和经济图为主,涉及历史地理学的绝大部分领域。由于这些地图基本上都是在掌握文献资料,进行实地考察的基础上,运用大比例尺地形图绘成的,因而其科学性和学术价值都有超越前人之处。史先生在北碚编译馆工作时,曾绘制过《西汉地理图》30余幅,遗憾的是抗战胜利后,这些图下落不明。从现存资料来看,史先生在历史地图学方面所取得的成就大体上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分散在《中国疆域沿革史》、《中国的运河》及《河山集》(1至7集)等论著中的专题图。据粗略统计,大约有700幅左右。一类是1996年出版的《西安历史地图集》,有彩图180余幅。一类是收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大地图集·历史地图集》中历史农业地理图组,有数十幅。“这些历史地图一方面使他的许多研究成果得以形象展示,与文字珠联璧合,相得益彰;另一方面大大丰富了历史地图学的内容,推动了这门学科的发展。”(注:费省:《万里河山尽入图:史念海先生的历史地图学成就述评》,刊《陕西师大学报》,1992年,第3期。)
十六、创办了中国历史地理学的定期刊物。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的历史地理学已逐渐发展成为一门显学。为了进一步加强中国历史地理学的研究,史念海先生在1984年亲自创办了《中国历史地理论丛》。《中国历史地理论丛》是中国目前唯一的历史地理学定期刊物。该刊以促进中国历史地理学的研究为宗旨,从“有用于世”的角度出发,刊登海内外学者有关中国历史地理的优秀论著。内容包括历史地理学的理论和方法、历史自然地理、历史政治地理、历史经济地理、历史军事地理、历史文化地理、历史城市地理、历史交通地理、历史民族地理、历史人口地理、历史地理文献研究以及历史地理考察报告等等,涉及历史地理学的方方面面。此外,还及时刊登国内外历史地理学研究的各种信息。由于该刊具有学术性、实用性和科学性,因而受到学术界的关注。史念海教授是《中国历史地理论丛》的创办者,也是该刊名符其实的主编。在他的倡导和组织下,该刊的作者队伍不断壮大。除顾颉刚、谭其骧、侯仁之等老一代历史地理学家曾为该刊撰稿外,曾昭璇、陈桥驿、李学勤、李健超、葛剑雄、邹逸麟、张修桂、于希贤、韩光辉、朱士光、辛德勇、王守春、钮仲勋、司徒尚纪、阿兰-贝克、妹尾达彦等知名学者也经常给该刊撰稿。还有一大批专门从事历史地理学研究的中青年学者积极向该刊投稿。因此,该刊的稿源十分丰富。对于编辑部审定拟用的稿件,史先生都要逐一审定。所以该刊质量上乘,受到海内外学者的一致好评。该刊自创办以来,成为历史地理工作者重要学术阵地,目前已出版近60辑,发表重要学术论文1000余篇,在学术界有很大影响。北京大学、复旦大学、剑桥大学、哈佛大学、筑波大学的有关学者都认为《中国历史地理论丛》代表了当今中国历史地理学研究的水平,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十七、培养了中国历史地理学的研究队伍。史念海先生不仅是一位著作等身的学者,而且是一位诲人不倦的名师。他在搞好自己的研究工作的同时,还坚持从事历史地理的教学工作,努力培养历史地理方面的研究人才。建国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他招收了一批又一批的硕士生和博士生。其中博士生即多达30位!他们是费省、辛德勇(85届);郭声波(87届);吴宏岐、韩茂莉(88届);李辅斌、袭胜生(89届);李令福、周宏伟、马波(90届);王社教、马雪芹、吕卓民(91届);陈国生(92届);李映辉、徐君峰、耿占军(93届);王双怀、张联社、李心纯(94届);萧正洪、张建军(95届);徐卫民、王元林(96届);薛平拴(97届)、穆渭生、刘锡涛(98届);刘景纯、张维慎(99届);陈隆文、介永强(2000届)。除博士生外,史先生还接收过国内外的一些访问学者和进修生,其中包括日本学者妹尾达彦、市来弘志等。对于所有的学生,史先生都很关心,都能够因材施教。直到88岁高龄,仍承担着繁重的教学行务,在教坛上无私奉献。史先生培养的这些学生现在分布在全国各地,有的成为博导,有的成为教授或副教授,都在历史地理的教学和研究工作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2001年3月27日,著名历史地理学家史念海先生不幸病逝。海内外同仁无不为之悲痛,纷纷以不同的方式寄托自己的哀思。先生曾任全国政协委员,陕西师大副校长,陕西师大历史地理研究所和唐史研究所所长,博士生导师。他具有高尚的爱国情操、严谨的治学态度、创新的钻研精神、博大的学者胸怀和朴实的工作作风,在将近70年的学术生涯中,兢兢业业,开拓进取,为中国的教育事业,为中国历史地理学的形成和发展,做出了杰出的贡献。这篇文章表达我对先生深深的怀念! |